[轉]尴尬的福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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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m.young

福州话以及“福州官话”,曾经是令北方人头疼的语言。大清的朝廷上下,有颇多福州人的声音。且不论最早的船政发端于福州,单是一个爱奏事的林则徐说起话来,就一定让那些满洲大员们咄咄乍舌。还有像本校的第一任校长陈宝琛,从同治到宣统年间,从翰林到帝师太傅,一定也让小皇帝睁圆了眼迷糊不已吧?还有严复,他的演讲,是否让北大学子的耳朵侧了又侧呢?那么,从福州走出去的才女们,冰心、林徽因、庐隐……她们倘用纤丽的音色说起福州话,那又是怎样的呢?

现在的福州人说话,如何呢?不敢拿别人示例,只好说我自己。

去年秋天,日亮老师教育思想研讨会的时候,我受大会委托,宣读于漪、钱梦龙和孙绍振三位前辈的贺信。到了“茶歇”时间,作为大会工作人员,又忙着招待四方同仁。给一位朋友递上咖啡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你的普通话说得真好!你是北方人吧?是普通话测试员吧?”我笑了,说:“呵呵,我是福州人。”“啊,那你的普通话真标准!”他又夸赞了一次。

这不是第一次听人夸我的普通话了,我倒真没觉得有什么荣耀。可是忽然想起那年在大连,天南地北的朋友们在一起,便有人说,我们倒很想听听福州腔的普通话呢!我只好说抱歉……于是又想起学校打算开方言选修课,有人说:“杨啊,你教福州话吧!”我更是大惊失色,说:“不行不行,这事太难了!”

福州话,很尴尬地,瞅着在福州的大街小巷里厮混长大的我。

我,唯有羞赧。



但其实我还算没有忘本,还算能说一些福州话。小时候,除了与父母家常的简单对话外,极少用福州话表达,因为不能得心应手,许多书面化的词汇,不知该怎么说。可是到上海上大学的时候,关于方言之事,却颇受刺激。

我们宿舍的姊妹们来自五湖四海,从北往南数,有潍坊、青岛、黄山、恩施(湖北)、南昌、湘潭,最南端的便是我,来自福州。于是,姊妹们有老乡来寝室做客,便可以听到南北方言,我在一旁,觉得大约都听得懂一些,于是说:“你们这些方言,与普通话都相近,不像福州话,一定让你们发懵!”可是,她们反而笑我:“你的老乡来,从来不说福州话呀!”我细想想,才发现真是如此。于是一次乘火车回家的时候,对车上的老乡学友们建议,我们以后争取说福州话吧!大家纷纷应和。我们这些书生,操着“半咸淡”的福州话,在车上说得很热闹,而边上一两位老先生,偶尔听不下去了,就笑着指点我们:“这个音不是这样……”

就这样,大学四年,是我学习福州话最来劲的一段时间。



可是,回到福州工作之后,情形却又回到从前了——与家里的长辈,说家常话时偶尔还说说福州话,而其他场合,便极少说福州话了。不过,从长辈们那里,还是学了不少福州俚语:

妈妈最常批评我的话有这样几句:

“老蜞行下冥!”,蜞,音[ki],老蜞是沙蚕的一种,喜欢夜间活动,下冥,音[a man],是下半夜之意。因为我常到深夜还不睡,尤其碰到世界杯。

“呆侬假胆小!” 呆,音[ŋai],呆侬,即坏人。我大约是那种喜欢用“胆小”来伪装自己的胆大妄为者,唯她看透了我。

“俪食叻嘴甜!” 俪,音[na],“只是”之意。食,音[xe]入声,吃之意。大约我对她说些甜言蜜语的时候,她并不满意。

……

而我意识到福州话的严重衰退,尤其是在孩子们身上。我的孩子,基本属于福州话盲,因为小学校里禁止说。“要是谁说福州话,被报告到老师那里,是要被批评的!”原来如此!忽然觉得很不平,难道福州话,成了不文明的禁语?可是,在福州的小学里,这样的规定,并不少见。

我不甘心,于是想教儿子们说福州话,可他们很不配合,学了几个词,过两日又忘了!所以,朋友们应该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不敢开什么“福州话选修课”了。我实在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来呀!



自己的学生们呢?基本上都是操着标准普通话的,虽然也有许多是福州人。

一天,学生小徐,听见我说可以理解另一个孩子少做些作业,便要求一视同仁。我对小徐说了一句:“汝呀,係鸭仔跟呢凤叻飞!”他很无辜地睁着眼,不知我批了他什么,我只好翻译了一遍,说:“你是鸭子跟着凤凰飞!”可是,用普通话翻译之后,意韵全无了,只好再解释,说:“凤凰是仙鸟,自然无需多练习飞翔,而像鸭子这样的笨鸟,要是给自己凤凰的‘待遇’,结果会如何呢?”解释了这么多,还是觉得不如短短的一句福州俚语。

又有一次,学生小煌,成绩进步不少,我见他得意洋洋,便半开玩笑地说:“汝係乌龙气起华光!”他完全懵了,我又郁闷了。

大家最熟悉的福州话,大约是“虎赳”和“讲葩”了。“虎赳”,就是福州;“讲葩”的意思,大约是一个人极能神吹胡侃吧,但写法各不同,有“拱趴”之类。最难的福州话是什么呢?一晚,在福建师大开个小会,被大雨困住了,日亮老师忽然问大家,知道 “孑孓”的福州话怎么说么?大家皆呆。于是他教给我们,是一个四音节的词,可是,一个小时后,孙绍振的夫人开车送我们回去的时候,我再回想,竟再也记不得了。此后,我也不敢再向日亮师求问,因为,实在觉得自己的福州话水平很难堪。

忽然想起,在狼同学的文字里,常有“囧囧”,不知何意,与福州话有关么?似乎书店里有福州话词典,但我没见到,可惜。



但也有让福州话扬眉吐气的时候,往往在语文组全体外出旅行的时候,大家便要回归“本洋”了!

大家也来自五湖四海,用各自的方言诵诗,是很有趣的事;用福州话诵诗,擅长者是日亮、志强、婉芳三位老师,年轻人们就都摆出了极谦逊的姿态,纷纷地学习。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文晶老师曾用福州话诵读《木兰辞》,而自己,竟几句也复述不来,很觉得羞愧。

可惜,许多福州话不知该怎么打字,否则,将一路上大家打趣的话记下来,一定能令老乡们开怀的。

可惜……唯有可惜……

可惜了,我的尴尬的福州话!
最愛還是閩東語(Eastern Ming Language)..., 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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