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果而不仁

花生稻穀殼內空虛,三鄉話形容為「paang33  paa212」,當中一字相信是「泛」字,究竟哪一個寫「泛」,另一個又怎寫? 還請弟兄們賜教。
这个说法以前讨论过,类似说法见于闽粤客赣。
厦门:冇 p‘ã 阴去 不结实,内部空虚;不实在,随便。《厦门方言词典》另有 p‘ɔŋ 阴去 ,写成“胖”(下加圈,表示是同音字),第2个义项为“膨胀;发胀”,第4个义项为“形容浮夸,不实在……也作‘肨’”
广州:盼 p‘an 阴去 谷粒壳内空或不饱满。有人把“秕谷”记作 p‘aŋ kok ,前字收 -ŋ 尾应是受“谷”字声母同化
梅县:冇 p‘aŋ 去声 松散,不结实,不实际
黎川:□  p‘aŋ 阴去 爱吹牛。抚州另以 p‘aŋ 阴去 表示浮于水面,音如“彭”之阴去

可能的本字有“泛”和“膨”。有人认为广州的 p‘an 阴去 、梅县的 p‘aŋ 去声、厦门的 p‘ã  阴去 都来自“泛”,也有人认为后两者来自“膨”,《集韵》普孟切,胀貌。

李如龙《闽方言的特征词》:
(73)泛 空虚、轻浮谓“泛”。福州音 p‘aŋ 5 ,建瓯音 p‘ɔŋ 5 ,闽南音 p‘ã 5 ,永安音 p‘õ 5 ,雷州音 p‘a 5 ,海口音 fa 5 。俗写为会意字“冇”。究其本字应是“泛”,《广韵》:“孚梵切,浮貌”。《说文》:“泛,浮也”,用作动词,“汎,浮貌”,用作形容词,后来字形合并。闽语轻唇读重唇,韵及调亦相符。“泛”在闽语十分常用,构词能力也强。可说“空泛”(空虚、空心),“泛粟”(秕谷),“泛樵”(不硬的木头),“泛粒”(不实的种子),“泛[疒复]”(虚胖,浮肿)。“泛”的用法也见于客方言,如说“冇谷”(秕谷),在粤语也偶有所用如说“浮浮泛”p‘ou2 p‘ou2 p‘an5,意为飘浮的样子,和《说文》之义注相类。但在客粤方言都不能单说,也并不常用。

三乡的说法用两个字,应是叠床架屋的结果。


《闽语研究》第32页列示的福建各地闽语的说法:

[ 本帖最後由 在山 於 2010-1-19 00: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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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時說,三鄉話「paang33」寫「泛」。「泛」字並不單用,而「paa212」字則可以單用,例如:

這   園    花  生    好  濟  都  是   paa212 個。
hai24  hui45*21  faa54  sang54  hau24  ze21  do54  si33  paa212  gai21


也許〔paa212〕是「浮 - pu45」的又讀吧,音同「脬」。

[ 本帖最後由 tpyao 於 2010-1-17 21:21 編輯 ]
在山兄,梅县phang,貌似福安区分n,ng地区的也是phang,如此能确定为泛字么?莫不是说pham的m尾在各方言中走了不同路子?
Tshṳ̂-pui Avalokiteśvara Phŏ-sat pó-hō tshuân-ke-nâng jît-jît phêng-an!
蹉跎莫遣韶光老 人生唯有讀書好 學須靜也  才須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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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话八调代表字:
1胎tho 2讨thó 3退thò 4托thoh
5逃tô 6在tŏ 7袋tō 8夺tôh
潮罗特殊变体:[ɯ]=ṳ=ur;[ã]=aⁿ=an;
[aʔ8]=âh=a̍h;[ts]=ts=ch;[tsʰ]=tsh=chh
广州的 p‘an 应该是“泛”字。《广州话词典》(饶秉才 欧阳觉亚 周无忌)和《实用广州话分类词典》(麦耘 谭步云)都写成“盼”。《广东粤方言概要》第400页“谷秕”中山、斗门、信宜也都是 p‘an 。《广东粤方言概要》广州、韶关、云浮记为 p‘aŋ kok ,廉江记为 p‘aŋ kouk ,前字收 -ŋ 尾应是受“谷”字声母同化。梁忠东《广西玉林话的粤语归属》(《方言》2006年第4期)玉林 p‘aŋ kok 也应类似。

《广州话词典》第301页(该书用以前制定的广州话拼音方案标音):
盼 pan3 瘪(谷粒不饱满):呢啲谷好~[这些稻谷瘪得很]。
盼谷 pan3 gug1 秕子(空的或不饱满的谷粒)。

《实用广州话分类词典》第87页:
盼 p‘an3 谷粒壳内空或不饱满;秕:~谷(秕子)


叶太青《闽东北片方言语音研究》所记如下:
第32页:福安 pʰaŋ 阴去 泛不实,俗写“冇”(无同音字,声母韵母相同的字有:攀平彭膨澎庞。该文所记福安音系 an aŋ 相混)
第57页:洋中 pʰan 阴去 ○不实(同音字有“叛~徒~案”。该文所记洋中音系仍保持 -m/p -n/t -ŋ/k 韵尾)
第84页:霍童 pʰan 阴去 ○不实(同音字有“叛~徒~案”。该文所记霍童音系仍保持 -m/p -n/t -ŋ/k 韵尾)
该文有三个方言点有此说法,其中洋中、霍童两个 -n -ŋ 不混的点读如山摄字。

冯爱珍《福清方言研究》第89页:
p‘aŋ 阴去 冇*不实(同音字有“胖”,声母韵母相同的的字:乓彭膨澎蟛~蜞~分

清代施鸿保《闽杂记》有一则《冇有》:“凡田地、山场所种竹木果蔬之类,不论收获多寡,于初种或将货时,估卖与人,谓之‘判卖’。闽俗词状常有冇字,有字中缺二画,初不识,后知即‘判’字也。又禾稼不实者为瘪谷,闽俗谓之冇谷。凡物中空,亦曰冇,皆读若判,或读若胖字,盖胖字音平,即空字也。”施鸿保是浙江钱塘人,道光至咸丰年曾在福建为幕僚,1871年卒于福州旅寓。虽然外乡人的记音未必准确,不过可以看到,他说的“皆读若判”的情况与洋中、霍童相符,“读若胖字”的情况与福清相符。这些反而与福州、福安不符。不过若从闽东同源的角度出发,也许可以认为福州、福安的说法也来自“泛”字。


至于梅县和厦门,那就有争议了。有人认为“泛”不是本字,比如项梦冰说:“‘泛’不可能是闽客等方言里表示‘空泛不实’一词的本字。我想本字也许就是‘胖’字,但是否成立还需要检验一些语料才能下结论。”温美姬《梅县方言古语词研究》第432条:“‘泛’,《广韵》去声梵韵孚梵切,敷母,义为‘浮貌’。此音梅县方言当切为韵尾 -m ,而非 -ŋ ,故音不合。”梅县有 fam 这样的音节,但无 p‘am 这样的音节,温美姬的说法没什么意义,项梦冰说的“胖”字也未必可信。

凡韵字本来就少,《汉语方言调查字表》收的凡韵阳声韵有“凡帆範范犯泛”,入声韵有“法乏”。“泛”中古是敷母凡韵字,比如王力拟音是 *phĭʷɐm ,这种字因为声母和韵尾都是双唇音而容易异化,一般是韵尾变成 -n 。从语音上看,凡韵字厦门仍保持唇音声母的字可能有:泛 p‘ã 阴去、范 pan 阳去、帆 p‘aŋ 阳平 。“泛”就是这个有争议的说法;厦门“可作为标准的东西”说成 pan 阳去,这很有可能是“范”字;“帆”说成 p‘aŋ 阳平 ,本字则未必是“帆”而可能是“篷”,《南昌方言词典》“篷”p‘uŋ 阳平 即释为“船帆”。如果厦门只有“泛”这么一个孤例读 p‘ã 确实让人生疑,不过也应看到,凡韵字本来就少,而且广州、洋中、霍童等地也只有这样一个“泛”读 p‘an 。查看《厦门方言同音字汇》,韵母 ã 除了“麻马雅”等麻韵字以及一些本字不明或本字可疑的说法外,主要来自咸摄一二等以及个别深摄三等字(如“林”读 nã )。刚好“泛”也是个咸摄字,只不过它是个三等字。广州这个说法音“盼” p‘an ,读如山摄二等字。广州、洋中、霍童虽然保持 -m 尾,但它们也没有 p‘am 这样的音节,我们可以设想这些地方的 p‘an 来自 p‘am ,也就是说山摄洪音的读法是从咸摄洪音变来的。厦门的“泛”也可能脱落 -i- 介音之后读如咸摄洪音字,然后再跟谈咸衔诸韵一起变成 ã 。

在一些客家话和连州土话的中,这个说法读如梗摄字。aŋ 是客家话梗摄的常见读法,连州土话的读音见下表,来自张双庆主编的《连州土话研究》。


星子

连州

西岸

秕谷

pɑŋ 53

pA 11

paŋ 52

彭、棚

pɑŋ 24

pA 55

paŋ 24

咸合三  凡/

ɔŋ/ɔ

ɔŋ/ou

on/o

帆、范

fɔŋ

fɔŋ

fon


fɔŋ 21

fɔŋ 33

fo 22


在《连州土话研究》中,星子、连州、西岸三点“秕谷”这个说法前字(文中没有写出本字,用□代替)都读阴去,韵母与“彭棚”两个梗摄二等字完全相同,而与凡韵的一般读法不同。如果说星子 pɑŋ、西岸 paŋ 韵尾为 -ŋ  还有受“谷”字声母同化的可能性的话,那么连州这个说法音 pA ,不收 -ŋ 尾,可以排除受“谷”字声母同化的可能。《连州土话研究》说,梗摄的二三四等均无文白异读现象,非敷奉三个声母读重唇的字数介于客家与粤语之间。

就赣语而言,黎川的“爱吹牛”以及余干、抚州、都昌、吴城的“浮于水面”都说成 p‘aŋ 阴去,这也符合梗摄的读法。温美姬提出的“膨”有可能是客赣以及连州土话这些说法的本字。膨,《集韵》普孟切,胀貌。至于闽语,要说“膨”是本字有点勉强。单就厦门而言,梗摄二等字读 ã 的几乎没有,“打”读 tã 上声 不一定可靠。不过从福建沿海直到海南,口语中“打”大都说成“拍”,发成 p‘aʔ 阴入 之类的音。“拍”跟“膨”一样是个二等字。鼻化韵和收 -ʔ 尾的入声韵是相配的(有的地方失去鼻化或喉塞),从阳声韵和入声韵相配的角度来说,既然“拍”可以说成 p‘aʔ 阴入 ,那“膨”读 p‘ã 阴去 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赣客以及连州土话的这个说法来自“泛”字的话,那只能说它们是韵尾变 -ŋ 从而混入梗摄字。为什么这些地方的韵尾变异途径与广州和宁德一带不一样,我也搞不清楚。

[ 本帖最後由 在山 於 2010-1-19 22:22 編輯 ]

回復 #5 在山 的帖子

从语音上看,凡韵字当中,厦门“范”有一音 pan 阳去 ,用于“中范” tiɔŋ pan (中间状态),这里“范”并不读 paŋ 阳去 。
潮腔读 “tong-pān”,亦为阳去,本字为“范”的可能性不大。
原帖由 lee 於 2010-1-18 21:16 發表

潮腔读 “tong-pān”,亦为阳去,本字为“范”的可能性不大。
从语音上说,是为什么呢?

回復 #7 在山 的帖子

因为以上命题成立的前提需要证明潮腔存在“浊上归去”,而且不能仅仅限于对近代几个所谓的去声命名的猜测,特别是未知本字又极可能为白读音且又读本调者的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

回復 #8 lee 的帖子

嗯,lee兄说得有理,鸿雁也指出过我臆测的(包括u、ur和i的问题 )。
不过其实我对去声命名的猜测,现在的想法和当初不大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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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兄意思大概是说范是古浊上,而潮汕的阳上虽然不纯,但主要是浊去混阳上而非相反吧。

最好能再找到泉州话的“tiong-pan”看看是什么调。DP兄可能清楚。
Tshṳ̂-pui Avalokiteśvara Phŏ-sat pó-hō tshuân-ke-nâng jît-jît phêng-an!
蹉跎莫遣韶光老 人生唯有讀書好 學須靜也  才須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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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话八调代表字:
1胎tho 2讨thó 3退thò 4托thoh
5逃tô 6在tŏ 7袋tō 8夺tôh
潮罗特殊变体:[ɯ]=ṳ=ur;[ã]=aⁿ=an;
[aʔ8]=âh=a̍h;[ts]=ts=ch;[tsʰ]=tsh=chh
《泉州市方言志》同音字汇“范”有一音 pan 去声,用于“范声”(样子)。
《厦门方言词典》将“范声”前字本调标为阳去,释义:样子;情况。
《厦门方言词典》另有“范”(範)字条 pan 阳去,释义:可作为标准的东西:你要做衫,会用拿我即领去做~你要做衣服,可拿我这件去做样式|用即领裤去比~拿这件裤子的样式去比照着(做)
《厦门方言词典》还有“范势” pan se ,前字本调标为阳去,后字阴去,释义:样子;形势

从意思上说,“范”是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