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渡江書》韻母的研究

原文出处:http://www32.ocn.ne.jp/~sunliong/lunwen-4c.htm

《渡江書》韻母的研究
作者:王順隆

【前言】

閩南語民間通俗韻書《渡江書十五音》自1987年由日本亞非言語文化研究所影印刊行以來,曾有多位學者加以分析研究:
  • 首先是《渡江書》影印出版時李榮所寫的序言,文中提及《渡江書》的音韻系統介於廈門與漳州之間,但更接近於廈門音。
  • 其後,姚榮松於1989年發表了<《渡江書》十五音初探>,否定了李氏的主張,認為:《渡江書》基本上是以漳州音系為基礎。
  • 1990年,洪惟仁發表的<漳州三種十五音之源流及其音系>中斷言:很明顯的是漳州音韻書。
  • 1991年黃典誠的<《渡江書十五音》的本腔是什麼>又說:其作者確係今漳州市長泰縣籍無疑,但和廈門一地有著較深厚的關係。
  • 李熙泰1991年的<《渡江書十五音》跋>推測:是介于海澄至廈門之間的讀音。
  • 1995年野間晃的<『渡江書十五音』與『彙音寶鑑』的音系>卻指出:渡江書的音系雖有虛構的部分,但似乎比較忠實地反映所根據的音系的實際情況。
  • 1995年林寶卿最新的研究則說:本書作者是漳屬的長泰籍,又熟悉廈門話,所以其音系是以廈門音為主,又補充了不少長泰音。
究竟《渡江書》的音韻系統係以何地方言為基礎,眾說紛紜,尚未有確切的答案。本稿依中古音的分類,對《渡江書》的收字加以整理,先剔除了音系中外來音層的干擾因素後,再釐出《渡江書》中別於其他韻書的特徵,最後藉方言比對的方法思考一下《渡江書》依據方言的問題。篇末的《渡江書》韻目擬音表,係查閱【渡江書收音表】時,供對照擬音和記音符號之用。

 

【本文】

歷來的研究受了固有觀念的影響--閩南方言分為泉州片﹑漳州片﹑廈門片和潮州片,因而一直在這四個方言內打轉,硬要把《渡江書》擠進這四個方言的固定框架裡。其實,《渡江書》所記的發音,如果不能完全符合上述四個方言之現代音系的話,表示還有以下幾種可能:
1.《渡江書》成書後,這四個閩南方言又發生了語音的變化,致使今日找不到符合於《渡江書》的方言音系。
2.《渡江書》收錄的字音,原本就橫跨了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方言。
3.《渡江書》所記的音,本來就不屬上述四個方言點,而是另一個閩南方言點。
第一個可能性,我們依據語音變化來看:1818年成書的漳州韻書《彙集雅俗通十五音》已經把「嘉」韻(差馬嫁價,擬為〔ɛ〕)和「伽」韻(胎賣姐矮退八節,擬為〔e〕)分立,而且今日的漳州音〔ɛ〕和〔e〕也是互相對立,但是《渡江書》卻將這兩個韻目的例字白話音合併在同一個「雞」韻(馬差嫁價胎賣姐矮退八節)裡。由於下列兩個分化的過程,就閩南方言而言,都不可能成立:
  (渡江書) (早期漳州音)    (渡江書)  (現代漳州音)
「雞」韻   → 「嘉」韻      *「雞」韻    〔ɛ〕
         「伽」韻          〔e〕
所以我們相信,不管《渡江書》成書時間是早於或晚於1818年,都不能以「語音變化」來解釋《渡江書》是記錄了以前的漳州方言。
同樣的,1853年刊行的《翻譯英華廈腔語彙》中記錄了當時廈門音的臻攝開口三等字(斤近筋銀巾)韻母讀作〔un〕,梗攝開口二三等字(青病爭井姓鄭)的白讀韻母讀為〔ĩ〕。諸如此類今日廈門音的韻母特徵在當時早已經呈現,可見將這兩個系統的例字收在「根」韻和「雅」韻,而非「君」韻和「拈」韻的《渡江書》亦非以早期的廈門音為基礎。又,正如李榮在序言中的指證,由於《渡江書》中多處標注「泉腔」﹑「潮腔」,所以我們可以據此排除本書依據泉州音及潮州音的可能性,而不于探討1。綜合以上各項,我們可以認定《渡江書》,並非依據以上四地其中任何一地之音。
關於第二個可能性,我們將《渡江書》中收錄了兩個讀音層次的部分,依其收音的嚴密程度分為在來層和外來層。表中「例字」一欄未舉例字者表示該韻整體,而列舉例字者表示只有該些例字呈現特徵:

中古音

在來層

外來層

宕開三1

()

姜韻

恭韻

宕開一2

芒當湯糖喪鋼康糠 長腸杖裝床霜秧()

灘韻

扛韻

遇合三3

絮鋤魚裕()

朱韻

幾韻

蟹合一灰

退()

魁韻

雞韻

山合二三

刷說()

果合一戈

()

蟹開三祭韻章組

制製世勢()

雞韻

幾韻

蟹開四

底抵()

止開三

披姊()

幾韻

雞韻

臻開三殷

勤殷()

根韻

君韻

梗開二三四

彭平腥()

雅韻

拈韻

通合三

雄畜育誦訟容()

恭韻

姜韻

1. 請參見本書第二部【渡江書收音表】。相對於姜韻收字的整齊,恭韻一欄卻隨處可見空缺,因此判斷「姜」韻是在來層。
2. 雖然「扛」韻所收的宕攝字白讀音較為完整,但是由於同韻的入聲字收於「高」韻入聲,而且《渡江書》灘韻中所收的「糖」字,注有「本腔」,故可知〔ɔâ〕為古層,〔ŋ〕為新層。
3. 以下和註釋(1)同。

 

歷來的韻書,不管是作者刻意或是無意,總是不免兼收鄰近方言的例字。因為方言間的干擾永遠存在,只要時間一久,強勢語言的外來讀音就會侵入當地的音韻系統內。甚者,外來層覆蓋了在來層,最後將之驅逐出去,文白異讀即是如此形成的;幸者,在來層與外來層並存共生,如《渡江書》中的宕攝字文讀音,多數同時收入「恭」韻和「姜」韻。
經由上表,可見《渡江書》也不例外的收錄了兩地或兩地以上的讀音,因而混淆了對整個韻書音系的判斷。但是《渡江書》的異讀現象並非表示完全收錄了兩個方言系統,因為除了宕攝開口三等字較完整的同時列於「姜」韻和「恭」韻之外,其他的異讀現象都只是出現在其中的幾個特例字,而非整個韻目。顯見《渡江書》作者的目的僅在收當地之音,無意識中才將已侵入當地的外地音列入;而作者意識中的外地音都特意加注了「泉腔」「潮腔」或「官音」等。至於如何分辨《渡江書》的在來音層,我們只要從【渡江書收音表】中收音的嚴密程度來分析,實不難確認其基層何在。
確認了《渡江書》的基礎音層,據以排除外來的干擾因素後,我們繼續來探討第三個可能性。依林寶卿1993年發表的<長泰方言語音特點>所示,長泰方言中宕攝開口一等及三等的部分字(當湯糖鋼糠長腸床霜兩)的白讀為〔 ɔâ〕。對照所有已公開的方言調查報告及閩南方言韻書,可知反映類似特徵的只有長泰和龍岩兩地2,而十五音韻書中不論成書年代的早晚,僅見於《渡江書》。
龍岩在地理上鄰接閩西客語區,其語音受客家方言影響,展現出的音韻體系與閩南方言有很大的出入3,所以可確定龍岩方言絕非《渡江書》的依據方言。再看《渡江書》249頁「灘」韻下所收的「糖」字(與「我﹑餓﹑火﹑貨﹑好」等字同收於一韻,故擬為〔ɔâ〕),作者加注「本腔」-即作者認為當地的在來音係〔t'ɔâ〕,而「扛」韻下收的〔t'ŋ〕是屬新的發音。由於其擬音只同於今日長泰音,可見《渡江書》的本腔與長泰方言必有密切的關係。為了釐清廈門﹑長泰﹑漳州三個方言點的差異,我們將三者間韻母的差異列成下表,並和《渡江書》加以比較:
 

中古音

渡江書

廈門音1

長泰音2

漳州音3

1

遇合三
莊組及幫系以外(文)

u

i

i

2

山合一
酸卵算斷鑽(白)

ŋŋũĩ
山合三
管貫閂全磚川穿轉捲旋串卷園晚阮遠飯勸(白)
臻合一三
門村孫昏損頓褪問暈(白)
宕合一見系
光荒黃廣(白)

3

梗開二
(白)

ĩ

 ε̃
梗開三
柄平病青省嬰景性姓鄭冥晴星腥驚醒徑(白)

4

宕開三
(白)

ĩũ ĩɔâ ĩõ
江開三
腔(白)
通合三
熔(白)

5

宕開三
莊組除外(文)

/

ioŋ

iaŋ

iaŋ

6

臻攝見系
根跟恩恨巾銀斤筋勤芹殷近隱訖均勻鈞尹云(文)

un

in

in

7

深開三
簪森參(文)

im

ɔm

ɔm

8

山合四
縣(白)

(字祖)

ũãĩ

uan

uan

9

蟹合二
話(白)

ue

ua

ua

假合二
瓜花(白)

10

果合一
火夥過課貨(白)

e/eˀ

ue/ueˀ

ue/ueˀ

蟹合一
培陪倍賠灰回罪背配佩(白)
蟹合三祭韻
歲稅(白)
止開三支韻
皮被(白)
止合三
吹炊垂髓飛尾未(白)
山合入聲
說缺襪月(白)
宕合一入聲
郭(白)

11

山合二四
刮血(白)

uiˀ

蟹合一明母枚媒梅(白)
ũĩ

12

假開二
(白)

e

e

 ε
蟹開二
齋債寨(白)

13

遇合三魚莊組
初梳疏蔬黍(白)

ue/ueˀ

 ue/ueˀ

e/eˀ

蟹開一咍韻
改(白)
蟹開二
階挨界街鞋買解蟹矮賣(白)
蟹開四
批蹄題犁齊濟雞溪底洗抵體禮替細契第(白)
咸開二
狹(白)
深開三
笠(白)
山開二
八(白)
山開四
節(白)

14

山合二
關橫(白)

(附音)

ũãĩ ũãĩ

ũã

15

宕開一
芒當湯糖喪鋼康糠(白)

/

ŋɔâŋ
宕開三澄母及莊組
長腸杖裝床霜秧兩(白)

16

遇合一/模韻
(文)

ɔ

eu

ɔ
遇合三莊組
初梳疏蔬阻楚礎數(文)
遇合三
許傅麩雨(白)
流開一/侯韻
(文)
流開三
謀(文)
流開三莊組
鄒愁驟搜瘦(文)

17

遇合一
五伍午奴怒(文)

ɔâ

ẽũ

ɔâ
流開一
偶(文)

18

果開一/歌韻
(文)

o

ɔ

o

果合一/戈韻
(文)
效開一/豪韻
(文)

19

果開一/歌韻
我餓(文)

ɔâɔâɔâ
果合一/戈韻
磨摩火貨(文)
效開一/豪韻
冒好耗(文)
1 依周長楫1991年<廈門方言同音字匯>整理。
2 依林寶卿1993年<長泰方言語音特點>﹐1995年<對渡江書是何地音的探討>及筆者1995年8月的方言調查整理。
3 依馬重奇1993年<漳州方言同音字匯>整理。

 
從上表可以看出,長泰音在第2﹑12﹑13及14項與廈門音同,第5~11項卻和漳州音同,3﹑4兩項中的/o/-/?/和/e/-/ɛ /不存在對立的關係,只是開口度大小的差別,在音位上其實是一致的,故也可視為長泰音近於漳州音。可見,基本上長泰音兼有廈門音及漳州音的特色,這與其位於漳州和廈門之間的地理因素正好吻合,而《渡江書》的收字情形,恰好也是漳﹑廈兩音系的混合體。最重要的是,長泰方言中異於其他閩南方言的特徵,呈現在上表的第15~19項,而《渡江書》的分韻情形也正巧完全對應了如此的特徵。
第15項宕攝開口白讀音的特徵,先前已經說明過了。接著,我們來探討一下第16~19項的對立關係。林寶卿1993年的長泰方言調查報告中,指出〔eu〕及〔ẽũ〕兩韻的存在,對閩南語早期讀音的研究是非常有價值的發現。首先,我們必須先了解長泰方言中〔eu〕的由來。18世紀末期成書的《拍掌知音》中有文讀的「婁」韻,1800年成書的泉州韻書《增補彙音妙悟》中,也有「鉤」韻的存在,而且有別於白話的「燒」韻,兩書皆是收錄流攝一等字及三等尤韻莊組字的文讀音4。當時此韻的實際讀音可從早期的文獻得知:杜嘉德(Carstair Douglas)1873年的《廈英大辭典》中標記為〔ɪo〕;小川尚義在1907年出版的《日台大辭典》緒言中,也將尤韻字的泉州文讀記為〔eo〕5。兩氏的記音,都是前高元音加上後高元音的雙重元音,正與今日長泰音的〔eu〕相近。因當時記音符號紊亂,所以三者之間有可能只是標音記號的差別,實際的音值並無太大的差異;再加上,長泰舊屬泉州府轄地,故其語言具有泉州音的特徵亦不足為奇6。由於現今的泉州音中此韻已經消失,而將上述例字多併入〔io〕韻當中,所以長泰音的〔eu〕韻當是保留了早期泉州韻母的形態7
再來比較一下第16﹑17﹑18﹑19四個項目的對立關係。目前只知長泰方言仍存在著如此的對立現象,其餘的閩南方言都只分屬三個韻類。其實,這四個對立的韻目在1818年出版的漳州韻書《彙集雅俗通十五音》裡就曾經出現8,而且在麥都思(W. H. Medhurst)1832年出版的《福建方言字典》中,也分別標記了這四個韻目為〔o〕﹑〔no〕﹑〔oe〕﹑〔noe〕,並在序言中描述了當時〔oe〕﹑〔o〕兩韻的音值9
11. Koe rhymes with our English words toe, and hoe, but differs from them in being pronounced with a full mouth, as if written ko-oo.
15. Ko is precisely like the sound of co, in co-equal.
接著又在該書37頁裡將〔oe〕歸屬於雙元音類;〔o〕歸屬於單元音類10。由於麥都思《福建方言字典》對語音的描述,並非擬音或臆測,而是當時實際的記音,因此,我們可知早期的漳州音系中曾經存在的主要是〔o〕〔õ〕〔 ɔu〕〔ɔâũ之單元音——雙元音的「四向對立」關係,而不是目前一般多數學者所擬〔o〕〔õ〕〔ɔ〕〔ɔâ
〕之開口度大小的對立關係。
王育德曾考證閩南方言侯韻字文讀音的語音變化11,我們據此加以補充如下:
            ↗ 〔io〕 (泉州)
    〔eu〕(舊泉州) → 〔eu〕 (長泰)
əu〕 ɔu〕12(舊漳州) → 〔ou〕 (潮州)
            ↘ 〔ɔ〕 (漳州)
早期漳州音系因為〔o〕﹑〔 ɔu〕兩韻的差異較大,所以成對的鼻化韻尚能保存;但是在後期〔 ɔu〕單元音化成為〔ɔ〕之後,兩個鼻化韻〔õ〕﹑〔ɔâ
〕因為音值太過相近就併在同一個韻下了13。惟有長泰方言因為〔ɔ〕﹑〔eu〕兩韻的音值依然相差甚大,所以直到今天即便在鼻化後也不會發生合流的現象。長泰方言中「四向對立」存在的事實,正好印證了早期韻書中的原始面貌。
綜合上述的說明,似乎令人覺得《渡江書》就是記錄了長泰方言。但是,我們若拿《渡江書》的基層音系和長泰音系做比較,卻可發現《渡江書》的韻母還有以下三項與長泰音不同:
1 . 第1項,現代長泰音皆讀作〔i〕,而《渡江書》卻收入「朱」韻,同於廈門音。由於閩南方言遇攝虞韻的文言音係從撮口音〔y〕借入,而使得原來不具撮口音的閩南方言各自以獨自的方式吸收和轉換,所以才展現出〔i〕﹑〔ɨ〕﹑〔u〕等各種形式14
      〔u〕 (廈門音)
〔y〕 →〔ɨ〕→〔ɨ〕 (泉州音)
      〔i〕 (漳州音)
由於不是〔i〕>〔u〕,或是〔u〕>〔i〕的變化關係,因此我們不能說《渡江書》的「朱」韻是呈現早期長泰音或是漳州音的形式;也不能說早期的廈門音讀作〔i〕。
2 . 第13項,現代長泰音皆讀作〔ue〕,而《渡江書》卻收入「雞」韻,同於漳州音。據王育德推論這些蟹攝字白讀音的差異,是由閩方言祖語的〔əi〕各自發展而來,漳州音的〔e〕是肇因於單元音化,而廈門音的〔ue〕則是因為變形的結果15。故,這項也不是〔e〕﹑〔ue〕之間的演變關係。
3 . 第14項,現代長泰音讀作〔ũãĩ〕,而《渡江書》收入白讀的「官」韻,與漳州音同。由於例字只有「關」﹑「橫」兩個極其常用的單字詞,所以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受到外來的影響而改變整個韻類,故在此我們不必要追究其間語音的變化關係。
由於第1和第2項的關係,我們可以確定這些方言間的差異,並非出自彼此之間的語音影響。因此,不能說《渡江書》是反映某一個已知方言的早期形態。又,黃典誠1991依據《渡江書》中宕攝三等字文讀兼納於「姜」韻與「恭」韻,認為係受廈門腔的影響,故主張《渡江書》作者雖籍隸長泰,卻和廈門有較深厚的關係。然而,我們若從以上三項《渡江書》不同於長泰音系之處來看,固然有的部分偏向廈門腔,但也有一些韻類偏向了漳州腔,所以黃典誠之說,尚不足以成立。我們相信《渡江書》所展現的基礎音系,並非受到廈門音或是漳州音影響的結果,而是完全是自閩語古層獨立發展而來,而且依然保持著自己的風貌。
由於同時具有「四向對立」與「宕開一三等字收入灘韻」兩個獨有的特徵,已足以證實比起其他的方言,《渡江書》與長泰音有更密切的關係。但是由於仍有幾個韻的收字和現代長泰音有所出入16,故又不得不令我們懷疑《渡江書》是否另有依據的方言?或是《渡江書》呈現了18世紀之前的漳﹑廈或是長泰方言的風貌?然,從各種十五音韻書的格局和傳承來比較,我們可以推論《渡江書》的成書年代當不會早於1800年出版的《增補彙音妙悟》,或是18世紀末的《拍掌知音》,因此,我們寧可相信前者的可能性較大。那麼,《渡江書》究竟記錄了何地的方言?若僅就目前已公開的方言調查報告來分析,仍無法找出完全對應的方言或是得到令人滿意的解釋。不過,可確定的是該地不會是漳州﹑廈門,也不該是長泰,或許只能說與長泰方言有從屬關係。

 

【渡江書的擬音】

綜合以上的整理,我們雖然仍不能確定《渡江書》是依據長泰音系而寫,但是《渡江書》中與長泰音系有出入的韻目都是出現在擬音上沒有爭議的部分,所以我們可依據長泰方言的音韻系統將《渡江書》的43個韻目擬為下表:

韻目

擬音

記音

韻目

擬音

記音

韻目

擬音

記音

1.君

un

un

2.堅

ian

ian

3.金

im

im

4.規

ui

ui

5.嘉

a

a

6.干

an

an

7.工

ɔŋ

ong

8.乖

uai

uai

9.經

ing

10.官

uan

uan

11.姑

eu

eu

12.嬌

iau

iau

13.雞

e

e

14.恭

iɔŋ

iong

15.高

ɔ

o

16.皆

ai

ai

17.根

in

in

18.姜

iaŋ

iang

19.甘

am

am

20.瓜

ua

ua

21.江

aŋ

ang

22.兼

iam

iam

23.交

au

au

24.迦

ia

ia

25.魁

ue

ue

26.他

ã

aN

27.朱

u

u

28.鎗

ĩɔâ

ioN

29.幾

i

i

30.鳩

iu

iu

31.箴

ɔm

om

32.官

ũã

uaN

33.拈

ĩ

iN

34.灘


ɔâ

oN

35.茅

ãũ

auN

36.乃

ãĩ

aiN

37.貓

ĩãũ

iauN

38.且

ĩã

iaN

39.雅

eN

40.浯

ẽũ

euN

41.姆

m

m

42.么

iɔ

io

43.扛

ŋ

ng

 
本欄的記音符號,係指本書第二部【渡江書收音表】為便於電腦輸入而採用的代用標音記號。

「鎗」韻亦可從廈門音擬為〔ĩũ〕,而不影響整個音系的架構,但由於同韻類的入聲字收入「么」韻而非「鳩」韻的入聲,故本稿將之擬為〔ĩɔâ
〕。又,廈門音和漳州音裡,存在著〔o〕與〔ɔ〕元音對立,所以必須依開口度確實分別;但是因為在長泰音系中,廈﹑漳音〔ɔ〕韻的收字讀為〔eu〕,無關開口度的大小,因此《渡江書》音系中的後中元音都可記為/o/或/ɔ /,無礙於音韻系統的重現。

 

【結 語】

本稿也有同樣的弊病,我們對於不合現今語音體系的韻書,時常藉由各種音韻學的理論加以解釋,然後硬把它擠進一個已知方言的範疇裡。或許在方言調查尚未遍及各地的現況之下,如此結果就是方言韻書研究的宿命。重要的是,除了抄襲﹑翻刻者之外,一本韻書之所以會呈現如此的格局,必有其背景和原因。當然,我們不敢說原作者絕對沒有漏記整個韻目和兼收外地音的可能,但是在完成該韻書全面的收音﹑收字整理,以及掌握足夠的方言調查報告之前,遽下結論是很危險的事。
最後,我們願向不辭辛勞,深入鄉間的方言調查工作者致敬,並期待能有更多,更完整,更充實的方言調查報告公諸於世。

 

【主要參考書目】

 
  • 麥都思(W. H. Medhurst)
1832 《A Dictionary of The Hok-Keen Dialect of Chinese Language》
  • 羅啻(Rev. E. Doty)
1853 《翻譯英華廈腔語彙》
  • 小川尚義
1907 《日台大辭典》緒言
  • 王育德
1987 《台灣語音歷史的研究》-第一書房
  • 李榮
1987 <渡江書十五音序>
  • 姚榮松
1989 <渡江書十五音初探>-《聲韻類叢 第二輯》,台灣學生書局 1994
  • 黃典誠
1991 <《渡江書十五音》的本腔是什麼>-《廈門民俗方言》第5期
  • 林寶卿
1993 <長泰方言語音特徵>-第三屆國際閩方言研討會宣讀
1995 <對《渡江書》是何地音的探討>-第四屆國際閩方言研討會宣讀
  • 周長楫
1986 <福建境內閩南方言的分類>-《語言研究》第11期
1991 <廈門方言同音字匯>-《方言》1991年第2期
  • 馬重奇
1993 <漳州方言同音字匯>-《方言》1993年第3期
  • 李熙泰
1991 <《渡江書十五音》跋>-《廈門民俗方言》第3期
  • 洪惟仁
1990 <漳州三種十五音之源流及其音系>-《台灣風物》40卷3期
  • 陳章太‧李如龍
1991 《閩語研究》-語文出版社
  • 野間晃
1995 <『渡江書十五音』與『彙音寶鑑』的音系>-《第一屆台灣語言國際研討會論文選集》
【長泰方言發音人】
  • 程阿龍-1970年生於長泰縣岩溪鎮錦鱗村,初中畢業,17歲離家前往上海工作1994年秋轉往廈門當警察。
  • 黃阿昌-56歲,世居長泰縣武安鎮(縣城),早年以布袋戲後場伴奏為業,只受過一年半的學校教育。
 
【注釋】
  • 林寶卿1995曾指出《渡江書》中注有「漳腔」,惟筆者未見。
  • 見周長楫1986,p.76。
  • 見《閩語研究》p.44~50。
  • 遇攝模韻與流攝侯韻自中古即相近,故兩韻合流現象純係偶然。見王育德1987,p.478~480。
  • 見《日台大辭典》p.125~126。
  • 見《日台大辭典》p.205。
  • 林寶卿1993中推測,可能是元音高化後再變成複合元音。即〔ɔ〕>〔eu〕。
  • 筆者所知記有「四向對立」的韻書還有1900年刊行的《增註硃字十五音》,1955年林登魁所著的《烏字十五音》。
  • 麥都思1832,p.34~36。
  • 〔no〕﹑〔noe〕分別為〔o〕﹑〔oe〕之鼻化韻。
  • 見王育德1987,p.477~478。
  • 王育德1987擬為〔ou〕。
  • 馬重奇1993年的<漳州方言同音字匯>顯示,《雅俗通十五音》中原屬「五」韻的字(五午偶努怒奴)和原屬「毛」韻的字(毛磨摩冒我好)全部併在同一個〔ɔâ
    〕韻。
  • 見王育德1987,p.336~351。
  • 見王育德1987,p.363~370。
  • 另「妹」字,現代長泰音屬〔ũẽ〕韻,但《渡江書》中「妹」字只收於「官」韻(附音),屬訓讀字;又,《渡江書》中也未列〔ũẽ〕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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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剣にやると、知恵が出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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